编者按:2024年5月,欧盟发布了关于人工智能(AI)发展战略的审计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欧盟人工智能雄心:强化治理与聚焦投资》。该报告评估了欧盟2018年至2021年人工智能协调计划的实施效果,并分析了欧盟在推动AI生态系统建设中的进展、挑战及其政策短板。报告指出,尽管欧盟在制定AI战略和监管框架方面走在全球前列,但在实际推进过程中仍面临诸多困难,例如投资目标模糊、成员国协调不足、基础设施建设滞后、数据共享和监管体系尚未完全落地等问题。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欧盟在促进人工智能创新和应用方面,存在资金分配效率低下、企业融资支持不足、研究成果转化不力等问题,这些问题制约了欧盟人工智能产业的快速发展,对我国政府和职能部门推动AI产业发展具有一定的参考性,现将《报告》的核心内容摘编如下。 01 引言 全球AI市场预计将在2024至2030年间以年均15.8%增长,达到7390亿美元。AI技术的广泛应用将提升生产力并帮助解决社会挑战,被视为变革性技术,各国纷纷将AI发展作为战略重点。 欧盟 AI 研究全球领先,但投资与技术转化落后于美国和中国。2015 年起,欧盟私人 AI 投资远低于美中,2021 年欧洲 AI 专利申请仅占全球 4%。欧盟各成员国 AI 技术采用差异大,中小企业因资金和人才短缺,AI 应用程度低。法国和德国在欧盟内 AI 投资规模居前,法国 2018 - 2025 年共投资 30 亿欧元,德国 2019 - 2025 年计划投入 50 亿欧元。但欧盟整体 AI 投资协调不足,资源配置效率低。 欧盟在推动AI发展过程中,主要扮演政策协调者的角色。其职责包括支持成员国间的合作、制定政策指南和指标、促进最佳实践交流,并定期监测和评估AI战略的实施情况。但成员国各自制定政策,导致AI战略缺乏整体性,资源分配碎片化。 自2017年塔林数字峰会(Tallinn Digital Summit)以来,欧盟不断调整其AI战略。2018年4月,欧盟委员会提出《人工智能战略》,并制定了《人工智能协调计划》(Coordinated Plan on the Development and Us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ade in Europe),2021年更新该项计划,明确四大目标和七大优先投资领域。2022年出台《数字十年政策计划》(Digital Decade Policy Programme),计划到2030年75%的企业采用AI技术(2021年仅为8%)。此外,欧盟还通过《数字欧洲计划》(DEP)和《地平线欧洲研究计划》(Horizon Europe)提供资金支持,但难以匹配美国和中国的投资规模,导致欧盟在全球AI竞争中处于相对劣势。 02 欧盟人工智能监管框架的建设滞后 为了评估欧盟在促进AI投资、协调成员国政策以及优化监管体系方面的成效,报告对2018年和2021年两个阶段的《人工智能协调计划》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欧盟的计划在具体执行层面仍存在以下问题: (一)投资目标过于笼统,缺乏更新 欧盟委员会在制定AI计划时,原本应遵循更完善的“更优监管原则”(Better Regulation Principles),要求对主要政策举措进行影响评估,并设定具体的、可衡量的目标。然而,在2018年和2021年的AI计划中,投资目标的制定仍然缺乏明确的量化标准,导致政策的实际效果难以评估。 此外,2021年AI计划原本计划设立一套关键绩效指标(KPI),用于跟踪AI投资的增长情况,但这一计划在后续执行过程中并未落实。例如,2022年委员会下属的联合研究中心(JRC)曾发布一份一次性AI指数报告,但JRC的授权仅覆盖2019至2021年,导致2022年和2023年的数据空白,严重影响了政策的有效调整。 (二)AI投资未能与全球竞争格局同步调整 尽管欧盟在2018至2020年期间的AI投资增长超过了原定目标,但其与美国的AI投资差距却在不断扩大。例如,一项外部研究估算显示,2016年北美的AI投资规模为121亿至186亿美元,而欧洲仅为24亿至32亿美元。然而,委员会在2021年的AI计划中并未更新投资目标。此外,尽管2022年欧盟提出了提高企业AI采用率的目标(2030年75%的企业使用AI),但AI计划并未相应调整,以确保政策的连贯性。 (三)成员国之间的政策协调效果有限 在政策协调方面,成员国之间的合作效果有限。尽管欧盟设立了专家小组和协调框架,但由于缺乏高层授权和执行细则,导致政策落地不力。部分成员国未按时发布国家AI战略,使得欧盟各国在推进AI发展的步伐不一致。 (四)数据市场建设尚处于初期阶段,影响AI发展 人工智能的发展离不开数据的流动和共享。然而,欧盟严格的数据隐私法规(如《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以及相对落后的云计算服务,对AI数据的收集和共享构成了挑战。为解决这些问题,委员会在2018年和2020年提出建立单一数据市场,以推动数据在欧盟内部和行业间的自由流通,但关键措施的实施进展仍然缓慢。 03 欧盟人工智能创新支持机制的实施困境与挑战 人工智能创新依赖于资金支持、基础设施建设等多方面的完善生态系统,但欧盟成员国在扩大AI生态系统所需的技术和基础设施方面仍面临挑战,尤其是中小企业(SMEs),由于资金限制,难以负担高昂的测试设施或扩展创新项目。为解决这些问题,欧盟在《人工智能协调计划》(EU AI Plans)中设立了两项主要措施:一是通过“地平线计划2020”(Horizon 2020)为创新型中小企业提供股权融资支持,二是通过“数字欧洲计划”(DEP)搭建初步的AI技术基础设施,降低技术门槛。然而,尽管设立了这些措施,实际执行进展远低于预期,未能有效推动AI产业的发展,具体原因如下: (一)欧盟的AI融资计划面临资金支持不足问题 人工智能与区块链技术试点计划(AI/BT Initiative)在2020年启动,旨在资助AI和区块链领域的创新公司,计划承诺投资13亿欧元,但截止2022年底,仅拨款3.94亿欧元,占计划总资金的30%。报告发现,资金未能有效支持突破性AI创新,60%的受资助企业未能展示突破性技术,且部分资金流向了欧盟外的企业。此外,资金主要针对中小企业,未能满足大型AI企业的融资需求,限制了欧盟AI企业的发展。 (二)欧洲创新委员会(EIC)基金存在执行问题 该基金原计划支持突破性技术企业的市场扩展,但AI领域的投资规模较小,截止2022年底,仅有4380万欧元投资于AI项目,占总预算的2.5%。此外,投资进度缓慢,部分由于EIC基金的重组及审批流程复杂。虽然2023年有所加快,但总体投资力度仍显不足。 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欧盟通过“数字欧洲计划”(DEP)规划了多个关键项目,如AI测试与实验设施(TEFs)、欧洲AI算法库(AIOD)和欧洲数字创新中心网络(EDIHs),旨在为AI创新企业提供支持。然而,实施进展迟缓,部分项目的启动和运行时间延迟,影响了其对AI企业的支持作用。例如,计划中的136个数字创新中心(EDIHs)大多数直到2023年才开始运营,四个AI测试设施(TEFs)也面临至少一年以上的建设期。部分AI算法库(AIOD)项目的实施团队迟迟未能确定,导致项目推进延误。 04 人工智能研究与创新资金投入与管理挑战 欧盟在人工智能研究与创新(R&I)领域的资金投入显著增加,但在资金管理、投资协调及成果转化方面仍面临明显挑战。 在2018至2020年间,欧盟承诺增加AI研发资金,然而,2021至2022年期间,实际投资低于预期。此外,2021年AI计划设定的七个优先投资领域中,只有三个领域(医疗、机器人、智能交通)获得了超过10%的资金支持,导致某些领域如绿色科技和教育的投资不足,影响了整体AI生态系统的平衡发展。 在促进跨国合作方面,42%的AI项目涉及多个成员国,但主要集中在经济实力较强的国家之间,较弱的国家参与度较低。 资金管理方面,欧盟AI资金管理高度碎片化,不同的机构独立运作,缺乏有效协调,导致资金重复资助和资源浪费。例如,欧盟资助了多个独立的AI分类研究项目,但缺乏协调机制。此外,欧盟缺乏跨部门的AI协调机构,导致政策执行和评估脱节,影响了资金的使用效率。 在投资效果评估方面,欧盟未能建立统一的AI项目标识体系,导致资金流向难以追踪。虽然部分数据可在Horizon 2020平台上找到,但缺乏清晰的绩效评估指标,无法有效衡量AI项目对产业的贡献。特别是项目结束后,欧盟未能持续跟踪成果,导致政策评估缺乏可靠依据。 私营部门参与方面,尽管欧盟通过公私合作伙伴关系(PPPs)推动私营企业参与AI投资,但成效有限。Horizon 2020中的AI私营部门资金比率为26%,低于整体研究计划的78%。2023年推出的新试点计划进一步降低了私营部门资金支持比例,与原本鼓励私营资本投入的目标相悖。相比之下,美国通过政府与私营部门联合投资的模式,显著提高了AI研究的商业化成功率。 关于AI研究成果的转化,欧盟要求受资助企业制定研究成果应用计划,但未能在项目结束后进行有效监控,导致科研成果难以转化为商业应用。大学和研究机构的AI创业孵化支持不足,影响了科研成果向市场转移。此外,知识产权管理不完善,部分AI研究成果的专利和技术许可被转移到非欧盟国家,缺乏有效的审查机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