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

近年来，新一轮科技革命迎来多点突破，5G、人工智能、区块链、量子技术、信息革命、能源科技等高新技术加速发展，在推动全球经济增长与转型中的作用初露端倪。新冠疫情暴发对全球经济带来重创，各国除了采用短期刺激手段熨平经济波动外，亟需通过培育结构性力量来修复长期增长动能。世界主要国家纷纷加大对高新技术投入力度，广泛使用产业政策措施以达到战略目的，不断强化产业政策工具的使用，瞄准前沿新兴技术发力，国家对市场的干预趋于增强，大国间科技竞争博弈更趋激烈。

2017年以来，政府补贴、投资鼓励和其他产业政策等几乎扩大了约四倍。长期以来，各国政府一直在国内经济中实施补贴、刺激手段和其他干预措施，以支持就业、关键制造业和其他国家优先事项的发展。随着世界贸易组织的成立和全球贸易的扩展，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政策成为全球标准，许多国家减少了对国内产业的支持，然而COVID-19疫情和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了经济和全球供应链的脆弱性，这一趋势被逆转。2017年至2024年间，全球产业政策行动增加了约390%，尤其在国防、半导体和高端设备等关键行业。

产业政策刺激措施能够显著影响企业的经济环境，包括市场准入（如出口和进口限制）、劳动力供应（如通过劳动力发展计划等干预措施）、核心业务运营以及资本投资的经济性（例如通过投资补贴）。在某些行业中，政策刺激力度大，以至于改变竞争格局，例如2023年，电池技术的补贴几乎占到了全球电池收入的30%。随着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了解政府刺激手段可助力企业决策者最大化投资回报，并在全球市场中掌握竞争动态。将产业政策考虑因素纳入战略决策的人可以降低企业的资本成本，最小化创新项目的风险，并找到新的增长途径。

企业可以围绕三个方面协助决策：首先，对不同地区和行业的产业政策措施进行调查研究，可帮助企业确保考虑所有相关条件；其次，了解刺激措施的“可持续性”，有助于决策者验证包含这些项目的商业案例的韧性和长期性；最后，将正在运用的产业政策措施与主要竞争对手进行对比，以了解刺激手段、补贴和其他政府支持如何影响竞争环境。

政府推行产业政策以推进经济和地缘政治利益。虽然关税、进出口限制和监管障碍都在塑造国内产业方面发挥作用，但本文将重点讨论三种形式的产业政策。

一是财政刺激，为特定行业或企业创造优势的税收相关利益以及监管外国直接投资的政策，例如所有权门槛和行业限制。

二是金融刺激，补贴、赠款、贷款、贷款担保和其他金融工具，通过降低公司成本基础或以其他方式改善其业务案例来补贴某些市场活动。

三是拓展市场，刺激需求或帮助创造更有利的市场条件（例如通过直接采购或价格稳定）。

长期以来，上述政策工具帮助许多国家实现了经济和地缘政治目标。例如，美国的阿波罗计划通过政府采购、直接研发投资和其他刺激手段，动员了大约2万家公司和学术机构，支持赢得“太空竞赛”；韩国通过放宽外国信贷获取、提供信贷补贴和促进出口等措施，推动了其作为先进制造业大国的崛起。

地缘政治变化导致全球主要经济体重新审视其产业政策。中国的经济崛起加剧了与西方主要经济体在技术和经济领域的竞争，疫情导致的供应链中断凸显了国内生产能力的重要性，并促使政府鼓励生产回流。

俄乌战争导致全球能源市场动荡增加了各国对国内能源安全的关注。同时，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升级也促使政府加大了国防和安全的投资，德国甚至修改了宪法，允许增加数百亿欧元的国防预算。在这种背景下，企业领导人必须区分旨在发展本国产业的政府刺激手段和受地缘政治因素驱动的有针对性的政策干预。例如，许多政府都对农业部门提供补贴，但这些措施与当前的地缘政治气候无关。相比之下，美国政府近期对国内半导体产业的支持具有明显的地缘政治意义：这有助于降低美国企业对进口先进半导体的依赖，而这些半导体被广泛应用于政府认为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的国防和通信技术。

虽然产业政策可以为企业创造机会，但企业需要了解各种措施的范围和适用性。这些问题包括：目前哪些行业、技术和区域获得了政策刺激？这些刺激手段是否足够大，足以影响我们行业的竞争平衡？如果相关计划可能会发生变化，我们如何围绕刺激建立一个有弹性的新资本投资业务案例？未来几个月和几年，刺激环境可能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为帮助企业管理者理解产业政策带来的潜在机遇，本文分析了受地缘政治影响最大的刺激手段。自2017年以来，全球约采取了12000项大型经济体采取的产业政策行动，涉及政策工具（如贷款担保），并聚焦于与地缘政治问题紧密相关的行业。

产业刺激政策的新时代可能对众多企业产生深远影响，企业应考虑采取三项关键措施，以充分利用政策支持，全面探索可获取的刺激政策、评估这些政策可能带来的潜在权衡取舍，并将自身对刺激政策的运用情况与竞争对手进行横向比较。

一是探究不同地域刺激政策的适用性。企业决策者不应仅关注联邦政府的高调刺激计划（如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更应充分挖掘地方政府、州级及区域性扶持政策的价值。以英特尔公司为例，其区域性战略布局使其同时获得了美国联邦重大项目支持（去年美国前政府根据《芯片与科学法案》宣布拨款79亿美元，用于在四个州建设先进制造工厂）和欧盟政策红利（欧盟委员会承诺出资19亿美元支持英特尔在波兰建设组装测试厂）。该公司还把握了区域性发展机遇——例如从俄亥俄州获得了约6亿美元的"产业回迁"补贴。深入了解现有刺激手段还能帮助企业领导者选择最佳方式实现供应链和制造布局的多元化。以美国芯片制造商美光科技在印度扩张为例，该公司成功利用了印度中央和地方政府提供的补贴，这些补贴覆盖了其在古吉拉特邦新建芯片制造厂70%以上的资本投资。随着企业为应对日益增长的关税和贸易壁垒而寻求优化运营，对全球产业政策的此类评估将变得愈发重要。

二是运用场景评估权衡取舍。在制定产业政策时，必须将其与其他政府干预措施统筹考量。企业需要权衡获取政府资源的收益与执行限制之间的关系，例如潜在的出口管制或本地采购要求。尽管提前量化这些权衡取舍具有难度，特别是涉及次级和三级影响时，但理解其潜在影响能协助企业在区域扩张、研发投入和产品多元化等战略议题上做出更明智的决策。考虑一家印度太阳能制造商可能面临的权衡取舍。制造商若为享受优惠政策而将产线迁至他国，可能因当地雇佣要求面临劳动力短缺问题。此外，虽然补贴能在短期内提升投资或扩张战略的经济可行性，但企业领导者需谨记这类支持可能突然减少或撤销。因此仅靠刺激手段不足以支撑完整的商业论证。决策者应从多维度审视商业方案，包括通过严格的商业尽职调查来判断特定行业或技术在没有大规模政府支持的情况下是否具备可行性。

三是对标竞争对手的产业政策支持力度。在政府补贴力度大的行业中，刺激手段可能重塑竞争格局，特别是当国家之间存在显著支持力度差异时。因此，企业需要评估自身在政策刺激获取与运用方面与同行的相对位置。通过竞争对标分析，企业既能洞察自身利用扶持政策的效率与竞争对手的差距，也能帮助决策者研判产业政策正在如何改变竞争态势。

近期政府对本土产业支持力度的加大，为那些了解产业政策如何重塑市场的企业带来了重大机遇。这种认知反过来能帮助企业提升投资回报率，并识别新的商机。然而，产业政策也暗藏风险，要求企业领导者必须评估政府干预对其运营布局、业务版图和战略目标带来的影响。

END